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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蔡半山
来源：《品读》年第12期
准备搬家。有人问：“你到澳洲后，搬了几次家？”不等我回答，他先插叙自己的故事，“我来澳洲9年，前前后后搬了11次家……”这人同我一样，都是中国人，他先在新西兰留学，后来移民澳大利亚。
听他讲故事，不免感慨。哪一个漂泊异乡的人，不曾马不停蹄地搬家呢？那些带着大包小包东奔西颠的日子，其实不过是从一个房子搬到另一个房子而已。
我也算一下自己的账：来南半球15年，“搬房子”7次，约等于每两年搬一次。
年7月底，我刚抵达悉尼时，是住在亲友家的。一间约9平米的卧室，先免费，后每周付澳元租金。
最深刻的记忆，是晚上我会往床底下塞一盆凉水，然后用手掌沾水，在墙壁上抹几把。大女儿出生于11月，南半球的夏天无比闷热，我想拜托床底下的凉水，能给狭小的空间降降温。
女儿哭，我抱着她在床上摇动，是上下而不是左右摇，因为房间里摆下一张床后，距离就很窄促了，我真的担心若力度没掌控好，会将怀里娇嫩的女儿碰撞到墙壁，或者其他地方。
于是挪窝。租下个43平米两室一厅的小公寓，每周租金澳元。但租金逐增，半年就涨一次。等我们搬离时，已涨到澳元。在澳洲租房子，基本上都是家徒四壁。很幸运这处公寓里桌椅板凳、锅碗瓢盆竟是一应俱全，光单人床就有4个，柜子里的羊毛毯足足有二三十床，好多还没被开封。后来得知，前租客是一屋子非法移民，被警方遣返了。这公寓我们住了两年半，女儿两个月大搬进来，离开时她还差两个月就三岁了。
我们租住的两室一厅在那栋公寓的三层，没电梯。每天下班后，我都是几乎跑步上楼，只想更快看到女儿的笑脸。
车库在一层，门的某个部位出了故障，致使车库门吱吱上扬到半途，会“吱嘎”卡住，得手推一下才继续往上升。女儿听到车库门响，定会将小脑袋从3楼阳台探出来，大喊：“爸爸，爸爸！”那时，我还没有汽车。骑个二手自行车上下班，照样爱惜得不行，不骑时都要锁在车库里。
再搬，是年，自己买了房子。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澳洲买房，搭上的，竟是世界金融危机的“便车”。当时，凡在澳洲首次购房者，房产印花税全免或有很大部分免除。
那是一所三房两厅的联排别墅，楼上楼下共平米，另带前后小花园。政府资助金1.4万澳元，购房印花税也免了近一万元，房子到手还不足30万澳元。
入住第一件事，就是带着女儿在花园栽树种花。松柏、竹子、三角梅、香蕉、桑椹、桃树，找到合适角落就给它们安家。
年，因工作关系，我们曾从悉尼搬到中央海岸市，租住过一个公寓顶层两室一厅的房子，面积约有五六十平米，推窗眺望，正好面对一个海湾。每天傍晚，海湾里帆船俱乐部的大小帆船倾巢而出，帆影层叠，落霞与海鸥齐飞，海水共长天一色，美得不忍闭目。
很奇怪这般风情的房子，租金却低得离谱，一周才澳元。后来邻居“告密”，说此房发生过一次入室抢劫，所以好长时间都租不出去……不过，我们住了两年有余，始终岁月静好。
还是因为工作关系，年我们又搬回悉尼自己的家。因已出租的房子租期未到，我们暂时无处栖身，二女儿又刚出生不久，便举家离澳，回到中国老家住了两个月。再返澳，因想念中央海岸海边的日子，干脆卖房，辞职，搬来中央海岸。年，澳洲房市热爆。我们顺势卖了这房，收益还算可观。
看上一片竹林中的房子，是三室一厅的公寓，澳元的租金非常便宜，于是兴奋地租了下来。而住进去才知道，租金便宜，事出有因——蟑螂多得离谱，似乎全世界所有的蟑螂品种，都集合在此了。能爬、能飞、具备远跳技能的，瘦长型、扁圆型，黑色、棕色、褐灰色、多色花背带斑点的……各种蟑螂，到了晚间就倾巢出动。我们不敢用厨房，在阳台上对付着做饭，每次做完，赶紧把厨具餐具调味品等统统塞进密封桶。
虽然喜欢楼前楼后美不胜收的翠竹，但实在不敢与蟑螂亲密共处，于是，3个月不到我们就申请退房，条件是4个星期的租房押金扔掉不要了。
接下来，年5月，我们第7次“搬房子”，搬入自己购买的房子，我们的新家。
搬进新家那天，我站在二楼，望着草木茂盛的后花园，似有做梦的感觉。看着在身边的大女儿，我说：“今年你9岁了。我们来澳洲也9年了。”自然而然地，我联想到刚来时的情景。“那时你刚出生，我们一家3口共住一间9平米的屋子。现在，我们一家4口，住七百多平米的房子，楼上楼下，7个卧室，想睡哪间就哪间。”
女儿说：“我长大了，房子也长大啦。”
我的心颤了一下。说得真好啊，女儿长大了，房子也长大了。
转眼到了年。我们打算再次搬家，卖房和买房同时进行。
这时节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新冠病毒，泛滥成灾，澳洲的房价也暴涨。6年前买的房子，价格翻了一番。
15岁的大女儿已懂得很多事情。她问：“爸爸，为什么我们中国人都喜欢买房子啊？我的同学大多数都和父母一起租房子住，他们也很开心啊。”
我没给女儿答案。只说：“等你长大，一定会明白个中缘由。那时，你也会渴望有一个心满意足的家。”末了，我问，你还记得9岁时，你曾说过“我长大了，房子也长大了”的话吗？现在，你又长大了些，两个妹妹也长大了，爸爸希望我们的房子，也长得更大。
原标题：《会长大的房子》
编辑：胡图郭艳慧
